【影日】永远盛放的阳光(《真夏铁路》番外1)

*此为番外,正文请见→(上) (下)

*这篇为留在「雪之线」世界的日向的后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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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盛放的阳光〉-world with 雪之线-


夏天的炎热和蒸散不去的汗水就像幻梦一样,春高预选一结束,从激昂的比赛情绪中暂时苏醒,已经是冬季时分。

乌野在县预选脱颖而出、确定出席全国大赛后,在年底至新年期间放了几天休假,说是让大家解放一下压力、舒缓过度紧绷或过度高昂的神经。

但是,即使没有练习,为了求得即将到来的全国赛事的运势,一月一日的新年参拜,仍是排球部众人必须一齐参与的。

「……为什么休假期间还非得见到这些家伙不可呢。」似乎非常怕冷的月岛头上挂着的耳机换成了毛绒绒的耳罩,缩在围巾里鼻尖通红的脸皱成一团,似乎正强忍着喷嚏和鼻水。

「我也不想见到你。」

「那王者大人怎么会来?」

「影山,这里这里这里──!」

参道上,列队等待着向神明诉说一整年心愿的大势人潮中,一个小小的、头顶着绿色毛线帽的身影在前方一边跳起、一边努力朝他挥着手,见影山似乎意图视而不见,便咻地钻进人群里,再一路跌跌撞撞地从缝隙钻出来,来到因为太冷而慢了脚步、落在了队伍后头嘴上却还在逞强的两人面前。

「就快轮到我们了,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拉我啊白痴!」

投入硬币、摇响铃当,在神明面前手掌一拍、两拍,和旋即进入祷告状态、双眼闭合模样认真,彷佛有无数话语要对祂诉说的日向不同,来到能容纳所有愿望的殿堂前,影山反而显得迟疑,他蹙眉凝视着眼前黑色的赛钱箱,最终才行仪式地短暂闭上了眼。

脑袋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的愿望该从何说起。

一行人参拜完毕后,泽村话都还没开口,田中和西谷便叫着「抽签抽签──!」蜂拥而上地请求屋里的巫女姐姐替他们拿取对应号码的签纸,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得到了个「吉」字,欢呼旋即爆炸开来。

「喂,吵死了!」口中惯常斥责着他们的泽村,却也感染了那份喜悦似的嘴角上扬。

在距离春高全国大赛开幕仅有几步之遥的此刻,即使只是一张小小的、代表了好运的签,也能戏剧性地迅速释放一定程度的、冻结在大家胸口的巨大压力。

而后奇迹似的,以泽村菅原等三年级前辈、剩余的二年级们、一年级生为序陆续抽完签后,排球部所有人几乎都得到了个「吉」字,日向和缘下甚至是「大吉」,就像在昭告全国赛事的顺遂一样,晦暗不明的前方顿时变得灯火通亮,将众人内心的郁气一扫而空。

仅剩无限的期待。

就在泽村咳了一声打算说些「感到放松可以,但不要过度懈怠了」之类的话时,日向突然「咦」了一声,大叫:「影山你没有签!」

站在离签筒远一点的地方、好像只是等着大家结束这活动、自己却不知发着什么呆的影山感受到众人齐刷刷的视线,顿了一下回过神来。

「啊……签那种东西,抽不抽都无所谓……吧……」

扎在他身上拔不掉的视线,直指着他的良心,愈陷愈深。

「……我、我知道了啦。」

他随便抽了一个数字,日向拿着那根签在窗口前跳上跳下比他更兴奋,等到巫女拿来了签纸,无视影山「喂喂那是我的签!」的抗议,日向擅自作主地替他摊开、同时所有人以他为中心围成圈凑上前──

那张关系着影山少年一整年命运的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凶」。


「噗……哈哈哈哈哈!」

众人在神社前各自解散后、以车站为目的地踏上归途的日向和影山这边,依旧不断传来响亮的笑声。

自从意外的抽签结果在众目睽睽下摊开来后,大家先是一阵错愕,接着以日向、西谷、田中、月岛、山口几个人为首,开始憋不住地偷笑,最后更是所有人都一起大笑出声,只剩菅原和东峰能稍显愧疚地安慰脸色愈来愈黑的影山。

那个因为冲击性十足、如同被神明开了一个大玩笑,在顿然清醒的瞬间释放出来的笑声,直到众人挥别解散时,都没有消失。

在清一色的「吉」、「大吉」里,最后出现的唯一一个「凶」,就像在提醒所有人,最终能依靠的并非运势这类的东西,而是自己。

只是,抽中了这支下下签的,不偏不倚就是影山,这又是另一种意外性和娱乐性。

黑发少年在前辈们面前尚能隐忍的火山式情绪,在只剩下他和日向后,就不吐不快地一口气爆发出来。

「哎哟……痛……不过说真的,大过年的到底有几个人能抽到『凶』啊,影山你运气真好……」

「你给我闭嘴!」

一边遭受着双手爆头的蹂躏、一边还在笑的日向,和心情郁闷时谁也不能欺负、只能欺负日向的影山,这样寻常的两人光景,在这个世界里表面上看来,似乎一向如此、不曾改变过。

然而实际上,这世界的确发生过改变。

重重抓揉着那一头橘发的双手像是一瞬间有什么念头掠过,最后有些不自然地停下,「……影山?」察觉到异状的日向微微仰起头,接触到彼此视线的那一刻,影山有些狼狈地躲了开来。

「走了!」他撇过头,拙劣地掩饰着,抢先一步走在前;但比起他的动摇,日向倒是更快地、或者说直觉性地,在他加速离去前便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说过明天没有什么安排,要一起出去玩的。」

那是确定了春高大赛的县代表资格之后、放新年假之前,某天两人随口聊到的约定。

──没想到这家伙记得这么牢。

「……啊,你应该是想去看那只被站长收容的猫,对吧。」

这是从很早以前,替猫咪们全部找到了主人后不久开始,日向时不时就一直嚷嚷着的事。

不知是意外影山居然还记得、亦或一直等待着影山提起这件事,面对影山转过头来、那张还显得有些别扭的脸,日向喜出望外地大大点了点头,笑颜逐开。

……不要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啊。

影山一边说着「不要慢吞吞的」一边又把头扭回去对着正前方,日向跟是跟上了,甚至因心情特好似地,又兴冲冲朝他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嘴上说得口沫横飞,但抓着他手臂的那只却没有放开。

不管是那个笑容,或者现在这没有松开意图的五指,都让影山心里骚乱不已。

不知道怎么定义的距离。

和以前已然不同的,暧昧不明的状态。

焦躁。

但又毫无办法。

就是这样,让人弄不清楚的事情才会愈来愈多啊。


意识上像是被迫沉睡了好一段时间后再次苏醒、收到来自未来的自己的信以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醒来之后,尽是让人觉得荒谬的事。

例如隔天就要上场面对白鸟泽的比赛,必须和日向加紧练习他根本没听说过的快攻打法;所有人对于他失去部分记忆并没有乱了阵脚似的震惊,在了解他从IH结束后便没有印象之后,甚至帮着日向说服他使用他们口中“一定是致胜关键”的「新‧快攻」,彷佛那个代替了他、在这段时间内和日向一起练习排球的自己,让他们非常放心似的。

倒也不是怀疑信上那一个他所说的话。

所谓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不管是字迹或者说明状况的方式,他都能确定那就是他本人。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正也是出于对自己的了解,才决定以这种形式留下给他的讯息。

日向的确在短时间内提升了扣球能力,而他,虽然听到该做出什么样的托球时一度觉得在一天之内要练成非常乱来──但身体确实像是对这些动作有所记忆似的,在意识传达到指尖、再传递至球本身的那一刻,他已经完成了想像中的托球。

第二天,他们以相当接近的比分,在决胜局不断地延长再延长后,极限地打败了白鸟泽。

虽然这是继承了来自未来的他的意志、以及他自己也绝不打算输的结果,但实际上打了一场如此接近的比赛之后,他才猛然惊觉,信里所描述的那个「他们输掉的未来」,是如此真实、和他们如此靠近。

尽管非常不想承认。

但他和日向现在能站在全国大赛的入口前……几乎可以说是侥幸。

因为借助了未来的自己的力量。

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单独和白鸟泽抗衡的能力。


「哦!好久不见啦,日向──有好好在念书吗?」

收养了猫咪的车站站长是影山从小就认识的一个中年大叔,那一阵子发现影山回家时到站的班次都较晚,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在帮猫咪寻找主人的事,于是爽快地说他可以帮忙。

虽说当时一口答应了下来,但由于站长自己家里也不能养,所以实际上是将猫咪养在车站,影山每天搭车上学时,偶尔也能看见它。

日向则是因为通车的方向不顺路,自从将猫咪托付给站长大叔后,便没有再见过它,所以在那之后经常提起想去探望它的事。

「呜呃,功课就……但我很努力地在打排球哦!我们可是今年全国大赛的宫城县代表!」

「嘿?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嘛?影山那小子从来不提这些事……」

「是很厉害啊!影山他也很厉害!没有他的托球『磅』的一下、『咚隆』一下……呐,对吧?影山?」

「呃,喔……」

日向转过头来,骨碌骨录转动的大眼神采奕奕,像在说「来啊!快也来赞美我一下!」。

……他会乖乖照着做才怪。

小小的车站里站长大叔爆发出来的豪放笑声,以及日向后知后觉地两手护头,「痛……痛痛痛!影山你突然干什么!」的哇哇大叫,即使是冬天依旧在站内静静徘徊的阳光,还有悬浮在空气之中、那浮光掠影似的幸福感,让影山感到有些恍惚,就像回到了他失去意识之前,和日向一起为了小猫们到处穿梭奔波的日子。

就连现在,日向从站长手中接过那只黑猫、小心翼翼又仔细地抚摸着它的表情,都跟当时一模一样。

「啊──真的又长大了呢。」

这只小黑猫在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爱乱跑、不受控制,而且毛发缺乏打理,总是显得非常丑。原本黑猫就不讨喜,加上总是目露凶光、一副脏乱模样,当时一窝小猫中,只有它始终找不到主人愿意收留。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日向才总是挂念着它吧。

原本专心抚弄着猫的日向,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眼坐在身旁、一脸陷入过往的影山,接着出其不意的举起腿上的猫,直直送到影山脸前。

影山反射性地向能后退的地方退了一步,那只猫像是被他的举动吓到、又对此感到非常不满似地,坏脾气地伸出猫爪就朝他脸上刮,影山再度头向后仰,才勉强躲过。

「……你干什么啊!」

「哈哈哈,影山君还是一如既往地被讨厌呢。」

「我哪知啊!」

因为不把黑猫放下影山就不肯再靠过来,日向只好把它放在自己的脚边,微微弯腰抚弄着它,接着,又突然笑了出来。

「影山跟这只猫超级像。」

「你这家伙……」

「真的很像啊。」日向手上的动作非常温柔,「独来独往,防备心很重,谁看了都不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很在意啊。」

影山感到喉咙一阵干渴。

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所有疑问,所有情绪,所有情感,好像都要一口气喷发出来。

问吧。

说出来吧。

愈是在意,就愈应该问,关于──


「……影山,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伴随着这句话靠上他的身体,像是洪水猛兽,将这段时间始终困扰着他、令他踟蹰不前的事物一次性冲散开来。

「那家伙……」

他干燥的嘴唇不灵活地动着,试图说出完整的句子。


再次苏醒以来,他们一次也没谈过关于那个影山的事情。

正因为对那人最了解的莫过于自己,才能够想像在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把未来的影山逼上穿越时空的事,对他而言有多么沉重。

关于信里描述的,日向又了解多少?

不,如果是他,就算坦白了自己的来历,也绝对不会让日向知道他自己在输掉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所以日向大概并不知道,未来的他踏上旅途的真正理由。

那么,对于那个突然降临又突然消失无踪的影山,日向又是怎么想的……?

──每当思及至此,他便会感到异常焦躁。

嘴唇,口腔,喉咙,都变得苦闷干涩。

不想知道。

即使心知肚明的是,关于那家伙所来自的未来、还有他来到这里后所影响的一切,他都是如此在意。


「如果那家伙没有回来的话……」他不愿承认般吞了一口口水,「我们是不会赢的。」

「就算现在我们侥幸逃过了那个命运,也许不久后的未来,我们也会碰上一模一样的事情。」

「到了那时候──」

到了那时候,你知道我们会变得怎样吗?

正因为现下能够站在这里并非只依靠了自己的力量,因此眼前这些朦朦胧胧的快乐和幸福感,更显得虚幻而不踏实。

「就算到了那时候,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出乎意料地,从肩膀处传来的,是异常坚定的话语。

「我不晓得影山对于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了解到什么程度,也许是全部──但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影山在另一个世界里输掉了和白鸟泽的比赛,所以来到这里,想改变那个结果。」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全部,也许在那之后发生了更严重的、逼得他最后选择穿越时空的事情,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就算不知道,我也认为无所谓。」

「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让影山一个人离开这里。」

「来到这里的影山,看上去总是非常孤独,好像一个人承担着什么巨大的任务和秘密;就算对他说出愿意支持他、帮忙他之后,也无法制止他无意识地露出悲伤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

「如果原本的影山──如果你还能够回来,回到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不管出于任何理由或原因。」

「就像影山让我打从心底认为,因为还有你在、所以绝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一样;我也绝对会让影山离开了我就活不下去!」

不止肩膀、背部被靠了上来,甚至整个身体都被人从后方抱住。

影山深呼吸,再度将空气吐出来的时候,那个长时间压在胸腔、令他呼吸困难、浑身僵硬的东西,终于逐渐消失无踪。

「……真是,不得了的告白啊,你。」

他转过身,在对方松开怀抱的那一瞬立刻又抓住了他的手臂、接着紧抓住对方的下巴,贴近。

「你『安慰』了那家伙到什么程度?这种事也有做吗?」

他咬了一下日向的嘴唇,用力地,不在意刺痛的程度或是否留下伤痕。

就算知道那就是自己,此时也很难掩饰或控制对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怒火。

然而,日向的话语让他不由得想到──今天如果倒反过来,穿越时空回到这里的是日向,他又会怎么做呢?

他实在不愿去想像那样的情况;不愿去想像那种背负了沉重的未来、孤独无望的表情,会出现在那家伙脸上。

他衷心期盼不会有那样的一天到来。

因此,他也绝不会让日向离开这里。

意识到这或许也正是对方的心情时,他对于这种莫可名状、毫无道理和逻辑可循的感情亦由衷地无可奈何起来。

日向捧起他的脸,主动凑了上来,轻轻印上一记后,悄声说。

「我喜欢你,影山。我只是喜欢你。」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

他记得自己低声咕哝了一声「嗯」,接着又心有不甘似的一边说着「我要消毒」、一边覆上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嘴唇,一再地,一再地。


等到他们终于记起了回去的时间,小黑猫早已不知跑哪去了,站长大叔探出头来,毫不着急地说车站关闭之前就会自己回来了,不用担心。

家就在这车站附近的影山自然不必再搭乘电车,陪着日向在月台上等待时,他思索着临别前的话语。

即使实际上一点也不想分开。

「喂,昨天在神社参拜时,你一脸入神地对神明说了什么?」

刚刚依偎着他时还大言不惭地诉说心意的日向,在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之后,接触到他直直的视线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眼神飘忽就是不肯正眼看他、嘴型别扭地说:

「希望这一年的比赛顺顺利利……还有,不管这个世界改变成什么样子,希望我们两个都能一直在这里,一直待在一起,只有这点永远不要改变。」


明媚的阳光,急驶进站的列车,在耳边不断骚动的风声,遭到吹乱的发丝,无法看清的视线,但是,却能确实感知的、对方嘴唇的温度和发烫的脸。

影山至今仍怀疑自己是否有保护这一切的力量。

然而,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眼前的光景和现在胸口所洋溢的幸福感,都是确实存在的。

因为这个人就在这里,他相信这一切。

相信在他们头顶盛放的阳光,相信在他们耳边流动的时间。

相信这个世界,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Fin.

会尽速完成番外2并公开!

最后一篇番外(番外3)则会收录实体书,届时也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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