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继续以短篇摸索一会儿...若有等待连载的人抱歉了> <
*一样是一发完结。设定是国家队中，远距离恋爱的韩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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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惊鸿一瞥替自己披上温和又鲜艳的新衣，苏黎世夏天的白日因有了存在感较为强烈的阳光多了不少潜伏在昏暗阴冷的画框里、至今终于被重新唤醒的色彩，满城高大翠绿的枝叶随着微风拂向每一户人家的早晨，砖红色的屋顶连绵依偎着彼此，教堂蓝绿色的尖塔仍在安详平和的沉睡中尚未报晓，城后方隐藏在未完全坦露的肚白下、阿尔卑斯山脉墨黑色的阴影都无法阻挠这股清澈暖意的扩散，干净明亮的白昼静悄悄降临在这座长年低温的山城里。
淡然又恰到好处的颜色随着清晨来临在城里蔓延开来，到了夜晚却又悄然收束，返回那遍布的宁静又沉寂的暗色。这种时候，外头多半没什么行人，国家队的成员们亦多早早入睡，黄少天这段时间不下数次的抱怨苏黎世明晃晃的白天总是来得太快、又走得太急，每当训练和比赛结束终于得空出去走走，还来不及恣意享受满城的绚烂与阳光，便被迅速而至降临的夜色逼迫匆匆返回下塌的旅店。众人深知此行目的不在观光，却也不得不承认美好温暖的白天总仅能透过早餐时间旅馆的玻璃落地窗及下车后徒步至比赛会馆的路途中短暂品尝，一切行程结束后便只能选择窝在路旁随意一间小酒馆，和当地居民共同分享黄昏的消逝、美好时光的最后一刻，夜幕一点一滴的来临，接着在寒意终于侵袭进狭小的空间之前，默契无言的告别彼此，各自回到另一个狭小而温暖，却迟迟舍不得归返的空间内。
但于叶修而言，这般寂静而沉冷的气息反而才是常态。
夜里大多数人都休息了，观看完最后一段视频，叶修轻声叹了口气，雾霭扩散在静悄悄的单人房里。非因寒冷而哆嗦，而是肩膀下沉般的放松。他甚至没有特别想抽菸的欲望，彷佛这般缭绕的静谧便足够支持他度过现下的时刻。
时差关系，叶修和远在中国的韩文清能依靠视讯或通话联系的时间仅在清晨，但却是在这样理应顺从环境里的温度和外头静止的一切、早早休息的时刻，他特别容易想起韩文清，也是在这种时候，他的思绪总是特别清晰。
就像苏沐秋永远离开的那天深夜，亦或三年后无数个与队伍内日渐深化的矛盾隔绝开来、独自守在萤幕前的夜晚，又或是踏出俱乐部大门时白雪纷飞的那一天，除去那些如冰晶般咯在心脏一角、从来化解不开的感慨和悲伤外，他的脑海总是将眼前这经历的一切映照得特别清楚，包括身在其中的自己。
旅馆大厅里留下了一盏黄灯，试图以尚称柔软的色调迎接迟归或受失眠所苦而下楼晃荡的旅客。但以粗岩砌成、环绕着大厅的墙柱，其表面不平整的坑洞映着火光，仍隐约透出一股属于阴影的灰冷气息，透露此处不宜久待。
受着深夜巨大温差所苦的柜台服务员山姆看见叶修下楼，认出他是连续几天都在这时间下来寄明信片的房客。起初叶修还总乖乖投进设置在电梯旁墙上的邮箱，在山姆出声询问并表示直接交给他可能递送会更快些后，叶修便都冲着他一手挥舞写好的明信片，一手插着裤袋晃过来招呼了。
「一样是寄到中国？」
「是，跟之前一样，地址都一样。」
「容我再提醒一次，不能为您保证这些明信片送达的时间。」
「我知道，无所谓。」
「如果要减少等候时间的话，我建议可以……」
「不要紧、不要紧。那家伙可以等。」
这位中国旅客确认他收下之后，已经背对他再度挥挥手，一边朝大厅门口迈步走去。山姆在旅馆服务好一阵子，见过不少言行奇特的房客，但会在深夜时下楼只为寄一张明信片、甚至踏入门外的无人街道走走的，似乎只有这一个人。
如果蕴藏那么多话语，到了每天深夜里都想写下来告诉对方的程度，又为什么说不用着急，可以等待呢？
苏沐橙曾经邀他在难得空闲的下午到苏黎世市中心逛逛走走，叶修忘了自己是基于什么理由而婉拒。不过比起充满阳光而明媚的窗外，对他来说更是现下这般看似萧条而孤寂的情景来得熟悉。
他一个人走过那么多路，自然已不再因独自一人而产生一丝悲伤，而是习惯。
孤独是可以习惯的状态，相比起失去了任何人的哀痛。无论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一个人行走，漫长的时间推移，曾经失去的一切化为记忆深藏，而脚步依然在自己的意志下没有停止前进。
与韩文清的来往亦是如此。初识时，他们甚至连对方身处哪个城市都未知晓；现实中听闻对方的消息，才了解彼此之间相隔的距离，作为对手心理上的，以及地理上的；再之后，他也同样习惯了这个距离，从联盟之始甚至更早、于他不知晓的某处，有个家伙亦独自一人走了同样长同样遥远的路，叶修不清楚韩文清是否一样历经不可违抗的逆境和失去的伤痛，他唯一深知那是怎样的行走，他想韩文清也有一模一样的习惯。
叶修继续向前走，从联盟安排选手下塌的旅店身处的小巷连接出去，是条白天人车频繁来往的大马路，马路对面有家特别大的超市，方便比赛期间选手们采购一切需要的物品。
白昼的热闹不复存在，夜晚的寂静降临在马路上和对面尚在营业却无人出入的超市，整座城的一角此刻显得特别膨胀而空旷。叶修第二次不由自主的想起韩文清，这回并非过去同样踽踽独行而产生的虚无联结，而是他俩交往后对于彼此间真实回忆的共享。
确立关系后他们在地域上的距离并未因此缩短，叶修曾经趁着世界杯集训开始前溜至Q市一趟，大半时间都和韩文清两人关在房间里。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想做，也没有窝在电脑前打游戏的欲望，叶修坦然表示他就是专程来看看韩文清好不好，说话间眉开眼笑地伸手，大胆摸着对方刚硬的眉角、眼角至唇角，直到韩文清抓住他的手，两个人向后摔进床里，叶修仰躺着肩膀却还一抖一抖，能灵活移动的拇指执拗地按压对方抿直的嘴角。
─ 笑一个，老韩。
─ 你先把手放开。
─ 不放。
都不肯松手的两人就着捆绑在一块的双手接吻，叶修想这吻的熟悉度似乎也上了一个档次，不若第一次接吻时韩文清是直接以强势及霸道来掩盖鲜少与人热吻的笨拙。
他发觉自己是如此记忆深刻，对于他们为数不多的每一次见面，对于彼此之间从有些生疏到渐渐变得自然的亲密举止。
韩文清察觉了什么，暂停动作，微微眯起眼瞪着他。
也许不只是他，对方也同样对于自己的细微变化相当敏锐。作为宿敌叶修对这点从未怀疑，作为情人他却发觉自己仍在习惯，就像过于漫长的黑夜突然迎来一瞬晨曦，心脏微微上升加快的跳动不知是出于期待或畏光。
─ 想什么？
─ 想这么难得见一次面，老韩你却怎样也不肯开怀笑一个啊。
─ 哼。
交往之前的韩文清对他基本上是冷硬却宽容，交往之后那大抵还是相同，但除此之外，确实又多了各种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超市里冷藏架上可以买的东西寥寥可数，各种即将成为隔夜的东西散落在各处，等待叶修这样随心所至的客人挑拣它们带走。
叶修在角落里找到了他要的物品，那天在Q市韩文清房里，他们在尽情享受了远距离情侣久久见一次面必不可少的身体交流之后，叶修表示肚子饿了，时间也晚了，要不休息一下洗漱洗漱就到外面吃饭吧？
韩文清不同意，却没多说为何不同意，只道你在这一带还是该小心些，叶修嗤笑一声最多变装一下不就得了？一边掀开棉被试图起身，却因一阵突如其来的腰痠腿软斜倒了回去。
他发誓自己确实看见韩文清在甩门出去之前回头朝他笑了下，不是过去赛场上碰头时冷淡或睥睨的那种笑法，而是含着些促狭及趣味的自然流露笑容，叶修愣了一愣，就听门已经「喀」的关上了。
他是记得如此清楚，彷佛不刻意低头确认标章及名称也能一眼看出来。韩文清后来很快便归屋，带回来的都是附近超市里卖的熟食，还一并带了两份装在塑胶杯里的优格，饭后叶修准备开动时，却发现这包装没有附上小汤匙、韩文清也忘了在结帐时向人索取，最后韩文清黑着脸在家里翻箱倒柜一阵才好不容易找出两支可以用的汤匙。
有前车之鉴，叶修这次当然不可能忘记了。他拎着那一小盒优格，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并讶异于自己竟对这般造成两人困扰的事记得如此清楚，或许事实上他虽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片刻吃东西的兴致被浇熄，但看见韩文清翻找了半天，对自己不常使用的东西毫无章法的收纳没有头绪且懊恼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另一种兴味。如果韩文清现下也在这里的话，他俩八成会一边拌嘴一边走着走着并直到结帐之后都再度忘记汤匙的事，然后韩文清嘴上责难叶修也有责任最后却会一肩揽下，他不确定韩文清英文程度如何，但再蹩脚，加上比手画脚的话还是勉强能跟一旁杂货店里的老伯表达清楚，他们想要的是适合挖布丁那种大小的汤匙吧。
叶修恍然察觉，他已经不小心想韩文清想得太多了。
这一夜的份量显然早已足够。他稍微加快了脚步，想到自己回房后还得先解决手上的优格，接着这一场再次安静且独自度过的深夜，才会真正的落下帷幕。
─ 老韩，你知道，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到你笑起来的样子。有时候是作梦，有时是脑内产生了幻觉。
─ 哪一个不都是你的幻觉？
─ 因为我们分开的时间实在太长太久了。我常不能确定那是确有其事，还是我自己凭空想像出来。
─ 那是真的。
─ 喔？
─ 如果你不能确定，那大概都是真的。
─ 这么肯定？
─ 我肯定的是你眼里的我。
隔天，山姆又看到那位中国房客下来寄明信片。他先是问候了对方，并提醒夜已深，比起昨天，今日对方下楼的时间似乎又更晚了点。
叶修笑，表示明天是难得的休假，所有队员都放风一天，让他们在即将到来的总决赛前好好调整状态。山姆顺着话题问起那明日是否有什么安排，叶修看了看黑暗无边的门外，说还没细想，也许陪之前爽约的女孩儿出去走走。
「我相信明天一样阳光明媚。祝您有个难得的、愉快的一天。」
「希望如你所说。」
叶修冲他点点头，露出一抹这段日子以来山姆所见过的最放松的笑容。他突然记起这群中国旅客待在苏黎世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手上的明信片便是倒数第三张。
「也许明信片得待到您回国之后对方才会收到……」他再度期期艾艾地开口。
「不要紧。」
叶修笑得更开了些：「之前也说过，我相信他和我一样擅长等待。」
─ 老韩，这次一去瑞士又是一个月，又得好长一段时间不碰面，别太想念我了啊。
─ 专心比赛。
─ 就这样？
─ 嗯，有时间就电话，或者视讯。反正跟以前一样。
─ 哦，我还会给你写很多很多明信片。每天写。
男人的表情看起来似是不相信他将如此勤快。他挑了挑眉，最后迟疑的问句关注点却落在了别的地方。
─ 有什么话不在电话里说就好？
─ 很多、很多。就跟我们处于分离状态的夜晚一样多。
幸而在此之前我俩早已习于分开，在各自或崎岖或笔直的道路上抗拒一切逆风前行；因而现下，不过是多了习于等待。
十年已足够漫长，为此我们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
为了独自一人行走的灰色长夜终于结束，阳光如苏黎世的夏日顷刻间唤醒所有沉睡的缤纷色彩。
为了我所有在最深最静谧的一人时刻，最直面内心的感悟都得以向你传递和交换。
为了我俩终于得以相会、朝夕相伴彼此，不再轻易分离的一天到来。
Fin.